谢长风沉默了片刻,浑浊的眼眸里泛起水光,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:“你娘……她叫谢荣惠,我们都爱叫她惠娘。”
“她打小就跟别家姑娘不一样。那会儿谢家是武将世家,府里的小子们都忙着舞刀弄枪,她却总泡在书房里,什么书都看,诗词歌赋、农桑水利,甚至连兵书战策都能啃得津津有味。”
“京城里的贵女们凑在一起,不是比首饰就是比才艺,她却能跟你外祖父我聊边关布防,跟舅母她们论商贾之道。兰妃那时候还是个活泼性子的兰家大小姐,顾皇后也没入宫,再加上裴家大小姐裴玉娇,四人常凑在一起,被人称作‘京城四美’。可论起才华,但谁都比不过你娘。”
谢长风笑了笑,眼里满是骄傲:“有一次宫宴,先帝让众臣以‘江山’为题赋诗,满朝文臣绞尽脑汁,倒是你娘,隔着屏风随口一句‘江河万里归心处,不在金銮在民心’,惊得皇上当场就问是谁家的姑娘。”
“那时候的惠娘啊,就像太阳一样,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沉了下去,“可后来……”
她从小就被谢家捧在手心里疼。
可自从……
“她遇上了元御帝,那个时候南凌国太子,那男人年轻时也长得人模狗样,有一颗炽热的心,纯粹的眼神,跟你娘一见钟情,从此你娘一颗心都扑了上去。可那男人,心里装的从来都是江山。为了权势,他利用她,又背叛她,最后逼得她做了极端的选择,嫁给了你那个不成器的爹。”
谢长风的手攥得发白,“她在云家受了多少委屈,我们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,却因为她一句‘是我自己选的路’,只能眼睁睁看着。”
“最让人心疼的是……”他抹了把眼泪,声音发颤,“她到死都不知道,她含辛茹苦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,根本就不是她的。那是云简礼那畜牲早就算计好的。”
“她死得不明不白,连尸骨都没能安宁。她的坟让人挖了,尸骨不知所踪……”谢长风哽咽着说不下去,枯瘦的手捂着脸,肩膀微微耸动。
云青璃静静地听着,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又酸又疼。
原来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,有着那样耀眼的前半生,却落得如此悲凉的结局。
她抬手轻轻拍着外祖父的背,眼眶也红了:“外祖父,都会好起来的。娘的事,我不会就这么算了。”
谢长风点了点头,吸了吸鼻子,声音依旧带着沙哑:“你娘当年啊,心思剔透得很,论朝堂谋略,一点不比那些老臣差。元御帝刚登基那会儿,根基不稳,朝中各方势力虎视眈眈,宗室里还有人想趁机夺权,好几次都是你娘在暗中给他出主意,帮他稳住局面。还有国库空虚,也是你娘给的银子填补窟窿。若没有她,他哪能那么顺利坐稳那个位置?结果呢,是养不熟的白眼狼。”
云青璃听得心头火起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他倒是会过河拆桥。靠着别人的智谋坐稳江山,却反手将人推入深渊,这般凉薄,也配做帝王?”
谢长风叹了口气,没再接话。
云青璃沉默片刻,想起外祖父刚才提到的“京城四美”,问道:“外祖父,刚才您说的裴家大小姐裴玉娇,当年和娘她们是好友,她后来嫁给谁了?”